想做个一直有妈妈的孩子

Original 冬凝青苔要开花

2024-09-05

给朋友打电话，还没说话她就泣不成声，她说，我没有妈妈了，再也没有妈妈了。

我的泪，刷地落下来。

就在前几天，她还告诉我，她背着妈妈去打吊针，本来胖胖的妈妈变得很轻，轻到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背起她走很长的路。可是她的妈妈，却一次一次拒绝，不肯让女儿受累。犟不过女儿的妈妈，趴在女儿背上，用她软软的双臂紧紧环着女儿的脖子，希望这样能给女儿减轻一点负担。朋友跟我说的时候，很舒坦地笑，说，不累，只要有妈妈，我乐意这么一直伺候她。

可是这才几天，她就变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。

我慌慌张张地请假，哆哆嗦嗦地，车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锁孔，我要回家看我的妈妈。

我妈妈秋天的时候病了一次，突然胸闷，恶心，头晕到起不来身。她想喝一点水，可是自己没办法把水端到嘴边。稍好些，妈妈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病了，她说，我想，我要是一下子走了，会把你吓到。

听到那些话，又看到软弱到极点的妈妈，我心里在那刹那间翻江倒海。最不好的时候，妈妈想的也还是我。我也从来都没想到，年少时曾经心心念念要离家出走，要摆脱妈妈管束的我，有一天会如此眷恋和她一起度过的平凡日月。

我一直嫌妈妈不懂休息，又那么啰嗦，直到她在医院各种高级检查设备的环绕之中，从前没有意识到的那些爱与不舍，才一下子惊天动地地爆炸开来。

相比之下，从前经历过的那些所谓的痛，什么爱情啊失意啊，都算不得真的失去。我迅速学会做家务，为她端水做饭，被她骂了也不还嘴，因为我想，做一个一直有妈妈的孩子。

好在不是什么大病，妈妈迅速好了起来。星期天回家，妈妈在有太阳的廊檐下择菜，我就跟她挤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。

可是朋友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。

她妈妈身体一直不好，她费尽周折租好一处离自己家很近的房子，把妈妈搬到那里，每天给妈妈喂饭，擦身，陪妈妈说话。她说每天小小的离别都令她恐慌，却也只好假装视而不见，而每一回走在路上，看到那些提着菜篮子经过的妇人，泪水都会涌出眼眶。那次她为妈妈找偏方，我带她去请教熟知那些植物的我的妈妈，她看到我妈妈的时候，忽然哽咽起来，说，阿姨我妈妈跟你一样的年纪，你看你可以健康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。

仅仅二十分钟的车程，我却觉得过了大上午才回到家。妈妈正扫着院子，我抢过她手里的扫帚扔到墙角，红着眼睛嗔怪她不该这样操劳。刚刚路过药店时，零零碎碎买了好些药，消炎的，清火的，滋补的，连速效救心丸都买了两盒。妈妈接过来，说，神经，我哪用得上这些药，乱花钱！

其实我知道妈妈现在很健康，可是人生中无法预期和抵挡的不幸真的太多了，为了可以一直做个有妈妈的孩子，我只好这样傻。

妈妈跟我絮叨，她买了过年用的对联和鞭炮，做年糕的米粉也备了一些，各种年货都问了价格，过几天置备也不迟。

妈妈的慢声细语里，我再一次被泪水迷了眼。窗外阳光正好，天蓝得清澈，日子这么美，每一天都适宜相守而不是离别。我在想，这世上每一个做女儿的，哪个还不渴望与自己的妈妈一起，一直一直这样，继续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天。

我写过的亲情美文：

青苔要开花--第51篇

冬凝，70后，在梦想中一意孤行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。擅写植物静默，也道生活纹理。